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抗日戰(zhàn)爭時期
一 完婚和婚后的動難生活
1937年抗日戰(zhàn)爭爆發(fā),1938年武漢失守后,8月間日本人已經(jīng)打到淅河,羅家決定逃難。羅家的住宅分兩次出賣,第一次是在1936年以前,因為外公長期不回家,外婆無法維持一大家人的生活,被迫將最豪華的第三層正屋及后面的橫屋和大院都買了。1936年又將剩余的部分出賣給一個姓楊的國民黨軍長。此后,羅家在后門外那口水塘附近又租了十分寬敞的房子住。所以這次逃難沒有后顧之憂,是一次比較徹底的搬遷。母親跟隨外公、外婆逃難到均川鄉(xiāng)下一個叫石馬沖的地方,那里有羅家的田地,離隨州約四十里路。奶奶、爸爸和姑姑隨同秦家逃到厲山劉家河。
1938年冬月,母親19歲了,外公派人到厲山劉家河將奶奶,爸爸和四姑接到均川鎮(zhèn)街上,租了兩間橫屋住下,爸爸和媽媽就在這里結(jié)婚,一家四口住在一起。爸爸和媽媽結(jié)婚時,時局動蕩,日本人、土匪出沒不定,為了安全,舅舅從保安大隊找來四個人帶槍跟隨保護。那時沒有花轎坐,只坐了一頂小轎子。
媽媽的婚事十分簡單,兩家都沒有給媽媽做一件新衣,用的是媽媽的嫂嫂結(jié)婚時衣服和兩口木箱子。
剛辦完喜事,爸爸就憂愁起來,秦家送的30塊光洋的婚禮已經(jīng)用完,下一步怎么辦呢?外婆送了50塊光洋,回門時外婆又給了70塊光洋,爸爸用這些錢作為本錢,開始跑生意。
婚后兩個月就是1939年的春節(jié),一家人回隨縣城拜年,那時日本人還沒有進城。大奶奶還住在縣城附近的農(nóng)村里,那時大奶奶有一大堆孩子,只有大姑已成人,由于生活所迫,或者說家庭生活所需,大姑干的是**行當。一天,二奶奶將媽媽帶到大奶奶家拜年,當天晚上就來了幾個國民黨軍官在那里過夜,媽媽嚇壞了,躲藏到隔壁鄰居家住了一晚。第二天回到老太太那里后,爸爸責問奶奶“你把她帶到那里干什么?”又住了兩天,就回均川去了。
1939年4月在隨縣、棗陽大會戰(zhàn)中,日軍攻克隨縣縣城,城內(nèi)駐軍最多時達1300多人,縣城的老百姓飽受了日本鬼子的蹂躪。日本鬼子以縣城為中心,經(jīng)常向周邊小鎮(zhèn)和農(nóng)村發(fā)動掃蕩?梢婋x開縣城,躲進山村是英明的抉擇。
像均川這樣偏僻的小鎮(zhèn)及附近農(nóng)村,日本鬼子除了用飛機轟炸,還經(jīng)常進行掃蕩。母親剛結(jié)婚不久,還沒有生我的時候,有一次日本飛機轟炸均川鎮(zhèn),父母和奶奶、幺姑在小河里正跑著,突然遇到日機掃射,全家無處藏身,便趴在沙灘上,飛機遠去以后,爬在附近的人和牛羊死了不少,我們?nèi)姨擉@一場,但所幸人安然無恙。
在均川住了幾個月后,感到還是不安全,又搬到石馬沖離外婆家很近的一個村子里,在石馬沖住過三個地方,但離外婆家都很近,我們在這里一直住到1945年抗日戰(zhàn)爭勝利。
1941年春生育長子劉順榮。春節(jié)后剛過完元宵節(jié),正月17日那天,父親準備出去找老板做事謀生,恰逢大雪不能出門,正好母親臨產(chǎn),父親請來接生婆以后,伏在堂屋的桌子上打盹,他夢見一位白胡子老人,挑著一對籮筐,一頭是一個男孩,一頭是一籮筐米,孩子落地的哭聲將他從睡夢中驚醒。他情不自禁的說:“這個娃子將來不愁吃的!彼s到20里外的安居鎮(zhèn)龍王廟(注解11),向老太太報喜和索名,老太太起名“如意”,并送了幾斤面條。現(xiàn)在看來如意這輩子也只是不愁吃而已,為什么那位白胡子老人,不將房子和汽車都帶來呢,讓如意生活得更好些?。
石馬沖同樣逃不過日本鬼子和土匪的騷擾。在一個伸手不見五指的晚上,突然聽到槍聲,全家跟村里人一起往山里跑,走到半路上,爸爸突然叫了起來:“哎呀!我的媽呀!是什么東西軟軟的?” 第二天早上回來時,在那里看見幾具尸體,爸爸一想起來就感到可怕。
房東家有一板夾墻,里面有三尺寬,兩丈長的空間,做得十分隱蔽,是專門用來躲避危險情況的,平時有什么緊急情況時,如果來不及逃走,我們也躲在里面去。
母親一直為常年在外的丈夫擔心。我記得母親給我講過一個有關(guān)父親的生動故事。一天,父親在從厲山鎮(zhèn)到均川鎮(zhèn)販賣種禽的途中,挑著那種篾編的專門用來裝雞鴨的大籮筐,里面裝滿了小雞小鴨,聽著唧唧喳喳的‘音樂’,正行走在山脊小路上,突然見到遠處有幾個日本兵抓了幾個壯丁迎面走來,父親立即放下籮筐,帶著扁擔往山下逃跑,跑到很遠的一個有樹有草的堰塘邊,便縱身跳入水中,游了過去,躲在草叢中,不一會日本兵就到了籮筐邊,東張西望,到處找人,一個日本鬼子可能是發(fā)現(xiàn)了什么動靜,一直跑到山下遠處的水塘邊,大聲叫罵,并氣急敗壞地向水中開了兩槍才放棄追趕,另一個日本鬼子見沒找到人,氣得將籮筐掀翻,小雞小鴨獲得了自由,漫山片野跑去。待日本兵走遠之后,父親返回山上,雖說雞鴨所剩無幾,但卻逃過了一場劫難,挑著空籮筐回到家中,也獲得了自由。母親得知后,十分慶幸菩薩保佑,便燒香拜佛,并且盡其所有作了一頓好吃的,為父親壓驚。留得青山在,不怕沒柴燒嘛!如果被日本鬼子抓走,我們家庭的歷史就要改寫了。萬事萬物,均有定數(shù),憶往思今,都要滿足。
自從結(jié)婚以后,母親便開始支撐起劉家的半邊天,丈夫常年冒著危險在外跑生意,家有婆婆和小姑,除了帶孩子、做家務(wù)外,為了維持生活,還要做針線活。生活負擔加重,孩子多病,而鄉(xiāng)下缺醫(yī)少藥,常常得不到治療,生活過得十分艱苦。奶奶則天天不停的紡線。就這樣過了三四年。
1943年媽媽懷大妹妹后,爸爸做生意外出,奶奶和四姑到劉家河秦家逃難的地方混飯吃去了,只有我和媽媽在家,媽媽反應(yīng)十分厲害,病倒在床上。一天下著大雨,媽媽病在床上不能起來,已經(jīng)揭不開鍋了,被鄰居劉大媽發(fā)現(xiàn)后,在門外喊:“羅三姑!你是不是病了?是不是沒有米了?”媽媽打開門,劉大媽給了兩個大粑粑,又要他的兒子(甲長)來看一看,媽媽拿了兩雙鞋子,要買給他換糧食吃,甲長說“鞋子你先收起來吧!難關(guān)總是要度過去的!彪S后他拿來一捆柴和一斗米,媽媽感激不盡。吃了幾天飽飯后,媽媽向劉大媽借來四兩棉花,開始學紡線,好不容易紡?fù),但很不均勻,一段粗一段細,劉大媽看了好笑,幫忙整理后收下了,她家有織布機,將就著用了。媽媽賺來了半斤棉花,繼續(xù)紡線,終于學會了,而且質(zhì)量比奶奶紡的還好,完全滿足劉大媽的要求。大妹妹出生后,媽媽咳嗽得厲害,沒有人照顧,而且還要掙扎著紡線,勉強維持三口人的生活。
到秦家混飯吃的奶奶和四姑回來了,奶奶和媽媽都紡線,彈花就不能再找別人了,那時是用繃著牛筋弦的木弓彈花,媽媽硬著頭皮學會了。紡線的利潤是百分之一百,對維持生活起到一定的作用。
直到大妹妹半歲了,爸爸才回來。爸爸整整出去了一年多,他對家庭的責任心怎么樣可想而知。他的生意也越來越糟糕,本錢漫漫減少,感到生活難以維持,曾經(jīng)想回隨縣城投靠當時為日本人做事的幺爺,遭到了外婆的堅決反對,沒有得逞。外婆在關(guān)鍵時刻、十字路口的決定太英明了。
實在沒有辦法,最后只好要奶奶帶著四姑又返回到均川街上,搭起一間“觀音合掌”的草棚子,就在棚子旁邊經(jīng)營著一個小香煙攤子,還買糖果、甘蔗之類維持生活。
外公見爸爸缺乏資金,便參股做香煙生意,由爸爸一人經(jīng)營,要到襄樊那里去進貨,奶奶的一部分香煙也由爸爸供應(yīng)。爸爸開始賺的錢交給外公,但是不久,爸爸的本錢全部虧完,還染了一身瘡回家,搞的狼狽不堪,一家人陷入絕境。外公十分氣憤,與他大吵大鬧了起來。爸爸說他的錢和貨被人騙走了,外公說爸爸是在外面吃喝嫖賭把錢用光了,公說公有理、婆說婆有理,誰是誰非媽媽和外婆搞不清。宋文成和劉大爺出面調(diào)解,勸說外公再注入資本,外公怎么也不同意。外婆又偷偷給了爸爸70塊光洋,生意才得以繼續(xù),并到虧光為止。外公的手上實際上存有爸爸的錢,但他不愿意拿出來,怕爸爸又虧了。爸爸到了走投無路的地步,不得不又投奔厲山秦家。為秦家做事一直到解放。爸爸不具備單獨做生意的能力,他只有在資本家的管理之下或者在一個集體之中,才能正常發(fā)揮,將事情作好。
1943年到日本人投降期間,由于有人直接管著爸爸,家里生活基本可過。
廖家寨是個比較繁榮的地方,一般情況下,逃到那里去的都是有錢人家,大奶奶他們家那么窮,為什么也能逃到廖家寨呢,這與大姑干的行當和她結(jié)識的國民黨軍官們密切相關(guān)。她們家比我們逃得晚,大概是1939年初,4月份日本人進城以前。到了廖家寨以后,大姑張羅著要結(jié)婚,將媽媽結(jié)婚用的衣服借去,再也沒有歸還。
二爹在廖家寨一個什么合作社里找到了事做,與開豆腐鋪的萬家的姑娘結(jié)婚,爸爸雖說不在家,但還是饒著彎子去送了禮。二爹到石馬沖來接媽媽去當伴娘,還帶了一擔籮筐接孩子,可是媽媽怎么也不同意,外公勸她去玩一玩也不行,媽媽為什么這樣固執(zhí)呢?“我那里有一件象樣的衣服,去當伴娘那不是給劉家和羅家出丑嗎?”這就是媽媽有理的回答,二爹和外公只好罷休。外公也實在小氣,為什么不給女兒做一件呢?
有一次奶奶帶著四姑到大奶奶那里去串門,遇上一個地主開倉濟貧,給難民發(fā)放糧食,難民們排著長隊領(lǐng)糧,奶奶也排到隊伍中間,等輪到她時,發(fā)糧人見她一口金牙,不發(fā)給她,還叫她滾開。奶奶氣死了,回到均川后,將一口金牙全部取下。
奶奶在均川街上住了兩年,抗戰(zhàn)就勝利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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