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個死里逃生的民間奇人

樸小刀丶

     記得在上初中的時候，有一天我放學(xué)回到家中，天色黃昏，但還沒有完全黑下來。這時候，家里來了一個人，是電影公司的，看上去文質(zhì)彬彬的，正在跟我父親聯(lián)系給村里放電影的事情。20世紀(jì)80年代，村里人的文娛活動還沒有現(xiàn)在這么多，對于看電影的熱情還是比較高的。每當(dāng)村里放電影，男女老少都帶著小凳子、小馬扎來到大隊門前的露天廣場上，在夜幕下津津有味地看電影。在我的印象里，那個時候的夜空總是那么湛藍，星星總是那么明亮，銀河總是那么燦爛……

    我進家以后放下書包，靜靜地坐在桌子旁邊聽他們交談。這時候突然走進一個人來，這個人個子不高，臉色黑里透紅，看上去挺結(jié)實的樣子。他跟我父親打了個招呼，然后坐下來，端詳了電影公司那個人一會兒，就插話問道：“你老婆是不是最近一段時間總是不回家？”
    那個人說：“你是誰？”
    “別管我是誰，你先回答我的問題。”
    那個人有點情緒激動：“我又不認(rèn)識你，你管我的事情干什么？沒有的事情！”
    “不對！我會看面相，你老婆應(yīng)該至少兩個月沒回家了，你再不注意，你老婆就跟上別人跑了！”
    在我的印象里，那個時代是比較封建的，女人跟上別的男人跑了，這是件很不光彩的事情，等于戴“綠帽子”，是丟人的事情。電影公司那個人徹底被這句話激怒了，起身對我父親說：“時間不早了，我去放電影了！”然后掉頭就出去了。那個臉色黑里透紅的人雙手一攤，無奈地對我父親說：“我敢肯定我說的是對的，他要聽我的就沒事，可惜他不聽�！闭f完，這個人也轉(zhuǎn)身出去了。
    不一會兒，電影公司那個人又回來了，情緒已經(jīng)穩(wěn)定下來，但臉色很不好看。他問我父親說：“剛才那是個什么人？我老婆確實有兩個月沒回家了。他是怎么知道的？”
    我父親說：“他是我們附近村莊的，姓申，是個民間奇人，經(jīng)常能夠說對一些事情，人們都叫他申師傅。既然他說對了，你不妨聽聽他怎么說，也許還能夠化解。放心吧，這個人為人還是不錯的，不會害人的�！�
    電影公司的人看了看手表說：“好吧，我先去放電影。”然后，他又出去了。
    當(dāng)時，我很好奇申師傅怎么初次見面就能看出別人家的具體事情，就纏著父親講這個人的來歷。父親說，申師傅小時候家窮，沒念過書，放羊為生。據(jù)說有一次放羊的時候，他不小心從崖上掉下去了，昏迷不醒，人們都以為活不成了。三天后，他突然醒過來了，安然無恙，自己說是被一個白胡子老頭救了，而且還教會了他怎么給人看病。但是，開始村里沒有人相信他這樣一個沒文化的人能給人治病，都不敢找他治病。后來，有一些沒錢看病或者醫(yī)院沒法救治的病人就抱著試試看的態(tài)度讓他給看看，結(jié)果還真的治好不少人，特別擅長給人接骨，慢慢地遠近都有了名氣。
    但是，人們并不喜歡他，因為他說話比較直接，尤其是給人看死期比較準(zhǔn)。經(jīng)常是大早晨一見面，他看見對面走過一個人來，就對人家說：“哎呀，不好！你家老人可能這個月要走了！”結(jié)果惹得人家罵他，可是罵歸罵，看得還是比較準(zhǔn)的。這樣時間一長，大家都不太喜歡他，如果不是家里有病人，不會主動去找他。村里人流傳一句話：“出門千萬別碰上申師傅！”所以，大家沒什么事，只要一看見他，基本上是繞著走。后來，他干脆不在村里呆，住到廟上了。我父親還專門說過他一回，讓他以后即使真能看準(zhǔn)，但如果是不好的事情，盡量不要說�？墒撬�說：“人生本來無常，生和死是很正常的事情，人們?yōu)槭裁匆獔?zhí)著呢？”
    有一天上午，我去鐘樓寺參觀，有幸看到他給人治病。房間不大，里面圍了一圈人，大家依次等著看病。那天陽光很好，透過玻璃窗照射進來，暖融融的。只見一個大約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坐在對面的凳子上，申師傅瞇縫著眼看了他一會兒，然后說：“你是腎臟有問題�！�
    那個人應(yīng)聲說：“哦，我就是沒小孩，老婆檢查了好幾次都沒有問題，可就是生不出小孩來�！�
    “不是你老婆的問題，是你自己的問題。不是完全沒希望，但是得多做善事，得抓緊，年齡再大就真不能有了。”說完，他走上前去，在那個人全身拍打了一會兒。那人感覺身上舒服多了。
    接著坐過來看病的是一個老頭子，說是頭疼。申師傅直接給他拍打了一會兒，然后右手手心向上，然后旋轉(zhuǎn)向下。我練習(xí)過氣功，就試著閉眼打坐，想感受一下他到底是如何給人治病，突然“看”到隨著申師傅翻掌的過程，有白色的氣團從那個老人的頭頂貫進去，但壓倒膝蓋部位就再壓不下去了。這個“看”并不是用眼睛看，因為是閉著眼，但確實是清清楚楚看到了。我當(dāng)時睜開眼說：“申師傅，你是不是在用氣功給人治病？我看到了，有白氣從病人頭頂貫進去�！鄙陰煾抵皇切α诵Γ�不置可否。
    接著，一個20多歲的女孩子坐過來，說她自己頭昏、胸悶得厲害。申師傅對我說：“你不是也能看？你給她看看�！蔽揖烷]眼打坐，全身放松，空掉自己，用心體會，然后睜眼說：“我沒給人看過，不知道對不對。她思維煩亂，應(yīng)當(dāng)是心病�！�
    申師傅說：“對！”然后扭頭對那個女孩子說：“男大當(dāng)婚，女大當(dāng)嫁。緣分到了，對象自然就有了。不要著急，不用發(fā)愁�！蹦莻�女孩子臉紅著點了點頭，表示說對了。
    申師傅給人看病并不收錢，往往是人們治好了病主動感謝。申師傅過去家窮，一直沒有成婚，所得的錢物也多數(shù)都捐給了寺廟。特別讓人稱奇的是，這個從小沒上過學(xué)、沒有學(xué)過手藝的人，居然會雕刻，而且雕刻得活靈活現(xiàn)。作為好朋友，他送給我父親一個自己用木頭雕刻的土地爺，形象栩栩如生。在重建被日寇燒毀的鐘樓寺時，他還給寺廟塑了像。日本人信仰佛教，不輕易破壞寺廟，但由于忻口戰(zhàn)役遭遇到中國的頑強抵抗，死傷嚴(yán)重，認(rèn)為是鐘樓寺的爺爺保佑了中國人，所以一打過來就對我們這邊的人采取了報復(fù)行動，血洗了我們鄉(xiāng)的河南村，而且燒掉了鐘樓寺。我在東風(fēng)中學(xué)上初中的時候，仍然經(jīng)常聽到有人從關(guān)子村的山上挖出炮彈、彈殼。有一年，當(dāng)?shù)剞r(nóng)民想從挖出來的炮彈上收集廢銅來賣錢，結(jié)果引爆炮彈被炸掉了一條腿。后來，為了紀(jì)念抗日，恢復(fù)宗教場所，當(dāng)?shù)厝藗兗�資重建了這個寺廟。
    申師傅給人看病還有個特點，在說出病因后，往往是教人多做善事來改變。當(dāng)時，我的注意力主要是在他看病的奇特上，并沒有考慮治病和行善之間的關(guān)系，尤其是從小受教育，認(rèn)為宗教是人頭腦中虛幻和扭曲的反映，不相信什么佛教�，F(xiàn)在，我對佛教逐漸有所了解，才知道某些疾病確實和過去所作惡業(yè)有關(guān)系，只有消除惡業(yè)病才能治好，做善事的時候能讓心情舒暢好久，這樣一來很多病就會消失。
    工作以后，我很少回老家，沒再見過申師傅，偶爾從父親口中聽到申師傅的消息。

被時代淘汰的人

兒時的記憶了，

lyt

有后續(xù)嗎？怎么死里逃生的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