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熱心的朋友給我介紹對象,說比我小九歲,我當時不太愿意,但又怕辜負朋友的美意,還是答應見面了。見面那天在朋友家里,我的妻子——當時的對象,穿一件深灰色的鹿皮夾克,一條半舊的牛仔褲,一雙潔白的旅游鞋。
她坐在椅子上,玩著衣服的衣角,一臉羞澀。我們說話,幾乎是我問一句,她答一句。
后來知道,她對我的第一印象比較滿意,可當時我卻認為不太合適,因為那幾年,我在愛情上連續(xù)受挫,心靈遭受過多次打擊,我有點自卑。當時心想,我比她大那么多,即便我同意,恐怕她也會覺得不公平。
02
大約一個小時后,朋友在我耳邊嘀咕,叫我送她回家,我點點頭。我和她走出朋友家門,走在大街上,走在路燈下時,才注意到她矮我半頭,臉上有淡淡的雀斑。我問她,你家住哪?她告訴我在三十里外的鄉(xiāng)村。于是,我接過她手中的自行車籠頭,推著車子,陪她回家。
一路上,我們談的還算可以,說著笑著談了很多話題,總結起來,無非是家庭成員、工作環(huán)境、生活狀況以及對未來的想法。談戀愛最能消化時光,不知不覺,已是子夜。在她的村口,我收住腳,和她道別,望著她的身影消失在路口。
那天,我穿的是新皮鞋,非常磨腳,走回頭路時,腳掌和后腳跟的“大泡”疼得厲害。我一瘸一拐地走著,接近一座水泥橋時,實在走不成了,只好坐在橋面歇息。等我再起身,我干脆一手拎著一只皮鞋,赤腳前行。我走到宿舍的時候,抬頭看天,天已斷黑,有幾顆啟明星在朝我微笑。
03
后來,我和妻子進入熱戀,我把這事講給她聽,她先是一陣驚訝,然后,用憐愛的目光看著我。沒幾天,她花了兩個月的工資,給我買了一件禮物。我撕開包裝,打開盒子時,她嬉笑著:“‘老紅軍’,你的腳再也不會起泡了。”
那一刻,我感動至極; 那一刻,我親吻了妻子和鞋子。
我決定娶她為妻,是因為有兩件事令我難忘。
一件是我第一次帶她去我家,她看見我患有神經病的母親,生活自理能力極差的母親臥躺在床上,她沒等我詳細解釋,就打來熱水為我母親擦洗。
她對我說:“你媽真可憐,我會對她好的,我會像對待我母親一樣對待她的!
她還說:“等我們以后有了房子,我想把你媽接來。她老了,我給她喂飯;她不能動了,我?guī)退茨_,我愿意侍候她一輩子!”
我站在一旁,聽著她充滿真情的話語,望著她搓著毛巾為我母親擦洗,我突然背過臉去。其實,就在我轉過身來的一瞬間,我的淚水已奪眶而出,滑落到地上。
04 另一件是我手術住院,病躺在床上。
她每天凌晨四點起來床,為我熬粥,為我準備換洗衣裳。然后,步行一小時,再爬上我住的八樓,一口一口喂我進食,一件一件幫我換衣。那時,她的身體也不好,嚴重低血糖,常常暈眩。
有好幾次,她舉起湯匙,手都在發(fā)抖。雖然,我也對她說過許多次:“你沒有必要這么辛苦。”
可是,每回她總是輕笑著,用溫暖的話語跟我講:“這是我的責任,我要盡責,我要對你忠誠!”
我們買了一套二手房,用了一個月的時間,將我們的“愛之巢”裝修一新。我要結婚了,我要迎娶新娘了。結婚那天,我騎著自行車去了她家,她身穿一件大紅風衣,在一片笑語相送之中跳上我自行車的后墊。我哼著小曲,蹬著腳踏,一路馱著她。鄉(xiāng)村的路坑坑洼洼,騎了一程后,我已汗?jié)褚卤场?/font>
這時,她問我:“你累嗎?” “有點累!蔽一卮。
“再累我也不饒你!彼H昵地說:“你沒讓我穿婚紗,你沒讓我坐花車,我就要你這么一輩子騎著,我要累死你這架老骨頭!
說完,她雙手環(huán)抱著我的腰,臉緊緊地貼在我的背上。
要爬一個大坡子了,她從坐墊上跳了下來,一邊跟跑,一邊對我說:“我們換著騎吧,我來馱你,等我累了,你再來騎。這樣,什么樣的大坡子,我們都能上去!”我沒同意,雖然我深知她說這話的意味,可我覺得我能行,我是個男人,只要還有氣力,還有智慧,我就不能讓女人去承負擔重。
05 我們的“愛之巢”里,我們舉行了最簡樸的婚禮。
我們沒辦喜酒,沒請客人,我們只準備了一對紅燭,兩只酒杯。當我打開房門,當她一眼看到墻上掛著用鮮艷的玫瑰組成的“心”型,她頓時熱淚盈盈。
我們熄滅燈盞,點燃紅燭,播放著只有一架鋼琴獨奏的《婚禮進行曲》。在那一陣陣如泉水一般明亮清澈的琴聲中,在那一片溫暖而又輝煌的燭光里,我們舉起了手中斟滿紅色液體的酒杯,我們四目相對,再沒有任何一句話語。
那晚,妻子為我唱了一首老歌——蘇芮的《牽手》,而我則為妻子背誦了她最喜歡的英國詩人彭斯的詩篇——《我的愛人是一朵火紅火紅的玫瑰》。(文 / 張 震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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